2024學年度大學入學典禮 致辭(2024年4月5日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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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7任校長 湊 長博

湊総長 今天,恭喜進入京都大學就讀的2,908名同學。我與來賓山極壽一前校長、青山愛小姐、列席的理事、相關部門主管以及京都大學全體教職員誠摯歡迎大家入學,要對同學們一直以來的努力表示敬意,同時向支持你們的家人與相關人士表示衷心祝賀。

 諸位在今天,作為京都大學的學生正站在新的人生出發點上。一直以來,大家為了考試拼命用功,我認為那是同學們的人生中重要的過程之一,但是今後各位要在大學展開的全新學習的內容與方法,應該非常迥異於過往吧。那麼,大學到底是怎樣的地方呢?

 我認為,大學是發現仍潛藏於諸位裡面尚未現身的「全新自己」與發現其潛能的地方。發現「全新自己」的最大契機是「邂逅」,大學應該會賦予各位極為多樣的「邂逅」機會吧。那可能是人,可能是書籍和特定的活動等,透過新的邂逅,同學們會發現到自己也不曾意識到的,像是對甚麼感興趣、被甚麼吸引、自己的能力及性向(能力傾向)等,應該會帶給生涯進路很大的影響吧。因此,很重要的是,諸位要依著擺脫掉舊習慣、先入為主觀念的自由感性,不屈不撓地朝新環境、新狀況邁進。曾經在大學生時代,我為了學習英文,努力閲讀對當時的我來說非常難懂的免疫學原文書。雖然很辛苦,但很快就被複雜而巧妙的生物學機制吸引,畢業後朝免疫學研究的道路前進。可以說,是與這本書的偶然邂逅,決定了我的人生方向。人們稱因為偶然邂逅而抓住美好幸運是serendipity(不期而遇的美好)。怎樣的邂逅會帶來serendipity,因人而異,但重要的是,盡可能經歷許多「邂逅」,在鍛鍊知性與感性的同時,期望自己的serendipity出現。我認為,幸運只會造訪準備好了的心。

 今天在我的致詞之後,各位的學姐青山愛(Aoyama Megumi)小姐將為大家說話。青山愛小姐是在距今13年前的2011年3月自本校經濟學部畢業,進到電視台工作,開始社會人士的生活。她在學生時代曾留學美國的大學一年,也在世界各地擔任過志工,寄宿當地人家中,據說這些海外的豐富經驗,讓她愈來愈憧憬希望「有朝一日能夠在國際機關工作,參與國際公益」。畢業後她先進入電視台擔任播報員及新聞主播,在以電視為主的大衆傳媒界大展長才,但是難捨學生時代的夢想,她在2017年進到美國的外交研究所深造,取得國際關係學碩士學位後,進入總部位於日內瓦的聯合國難民事務高級專員署(UNHCR)擔任對外關係專員,在前幾年的東京帕運(殘奧),跟著難民選手團一起住在選手村提供他們支援,在俄羅斯侵略烏克蘭後立即進到烏克蘭,負起在當地提供人道支援的任務。現在被派到巴黎的聯合國教科文組織,推動在鄰近烏克蘭的周邊國家提供人道支援的工作。在不穩定的國際局勢中,在國際機關的最前線為從事人道支援,忙碌地飛遍世界的青山小姐,為了新入學的諸位,特地回國跟大家面對面談話,我也非常期待。

 現在的青山小姐真正以世界為舞台活躍其中,也是因為學生時代的海外經驗以及在當地的各種邂逅所觸發的,我認為她所抓住的幸運正是serendipity。另一方面,在青山小姐一直以來負責提供支援的烏克蘭,激烈戰亂仍未止息,許多年輕人無法在大學過正常學生生活的困境依舊。在這樣的情況下,為了至少提供他們可以安心學習的機會,京都大學設立了烏克蘭危機支援基金,陸續接納了來自烏克蘭基輔纍計超過20人的留學生。他們主要是大一到大二的學生們,受到校內外許多人士的慷慨支援,也已經適應了與祖國有遙遠距離的日本的生活,每天努力用功、參加社團活動。如誼。我相信對他們、對諸位都會是美好的邂逅。

 與發現自我同樣重要的是「表現自我」,也就是如何表現自己。表現自己的情感及思考的最有效方法之一是寫作,因為「親自書寫」就是「動腦思考」,很難不思考而寫、不寫而思考。花時間選擇最適當的語句、最合適的措辭,推敲出扎實文章的過程本身,對思考而言有著重要的意義,那是在確認自身思考及情感加以淬鍊的過程,需要盡可能排除各種先入為主的觀念及偏見等外在偏誤,基於正確知識與資訊的內省。人們稱此為批判性思考(critical thinking),這裡的「批判性」並非指責、攻擊他人的負面意思,而是在自己的判斷與決策下,謹慎確認所需資訊是否充足、思考及判斷的前提是否正確、過程是否合乎邏輯、是否摻雜好惡等武斷的情感及偏見等偏誤等。為此,聽說有人提議將critical thinking譯為「深思熟慮式思考」而非「批判性思考」。

 最近,生成式人工智慧(AI)愈來愈普及,輸入問題,電腦會根據它的龐大資料庫,在短時間內寫出一篇提綱挈領的文章。我認為它會對諸位未來的學習及生活有很大的幫助,但是我要先強調,它還是無法取代同學們「作爲自我思考和自我表現的手段進行寫作」。透過生成AI自動寫出的文章哪怕形式上寫得再整齊,都不存在秉持諸位自身的批判性精神進行思考與確認的過程。最近透過網路,幾乎可以在瞬間獲得極為多樣且大量的資訊,但是重要的不是囫圇吞棗,而是經過思考的篩子過篩確認。此外,德國哲學家漢斯-格奧爾格·伽達默爾(Hans-Georg Gadamer)說過,即便是經過自己充分的批判性思考所做出的一定結論,也都還是要有寬大的胸襟認為「有可能對方才是對的(也就是自己是錯的)」。「發現自我」也不是「主張自我」。我認為正是現代這樣資訊爆炸的時代,我們更應該抱持這樣的冷靜反省思考及柔軟寬容的心態來表現自己。

 書寫扎實文章的另一個重要目的是,以最豐富且有效的方式表現自己的情感。人們說文格即人格。尤其是諸位從今起將踏入各個領域的學術及研究世界,人稱文章達人也是新作能(譯註:日本明治時代以後創作的能劇曲目)作家的免疫學者多田富雄教授,在與遺傳學家柳澤桂子女士的往來書信中寫著,“(科學家)必須用心將自己帶著感動所獲得的發現,以同樣的感動告訴別人。若不如此,人們如何認同你所做。”我也覺得他說的完全正確。未來同學們需要閱讀各種學術論文,一篇好的學術論文,除了獨創見解及清楚邏輯外,一定都能讀出裡面對於發現的興奮之情及達成之後的感激之意。扎實寫作是非常耗能的,但除了可以鍛鍊諸位的毅力與思考能力,也能有效提高情感表達力吧。
 
 我衷心祝福同學們在今後的京都大學學生生活中,有許多全新「邂逅」,從中發現美好的自己。

 再次恭喜大家。

(“ ”引用自《雖是身如朝露——往來書信 面嚮生命的對話》(多田富雄、柳澤桂子著,集英社,2004年),並翻譯成中文)